望森森

爱写流水账 微博 @小兔红磨坊

甘之若饴 [下]

烟雾撩绕的联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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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用建议是:一~口气看完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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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乙女坐上湘南新宿ライン的时候,牙齿是毫无症状的,就痛了起来。

今天是工作日,各种人带着昏昏欲睡亦或是朝气满满。总之在新宿站熙熙攘攘又混杂的人流里,随意地就能将形影单离的人挤到不知所措。八乙女被越挤越远,又差点迷失在新宿这样最混乱的车站里,最后才有些急躁的找上了站台,还未站稳又差点被车厢内的反向压力推出去。

湘南新宿ライン在东京市内经过的站点,基本都是较为热闹的大型车站,快到横滨时,随着最后几位吵吵嚷嚷的女子高中生下车后。些许恢复了一片安静,不多的人分散在各自的座位上,各有自己所想的事情。

天气正好,可是无法抚平牙齿痛的不能再痛的症状。

好像是有人拿了电钻一直在钻一样,从牙床到脑袋。骨头似乎可以传递声音一般。将一切烦躁全都传递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找不到正确解决的方式,只能考虑根源。也早已经忘记薮曾经提过的那些七七八八的药物,八乙女只恨不得把牙齿全都锯掉。

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愈发疼痛。如果能找到什么来转移心情,或许会好一些。这样子想着,好为旅行添上多一分的期待。

JR在镰仓站停了下来,把行李箱提下了就沿着小町通一路走着。还是比较早的时分,有一些店家还未开门,有些菠萝包的店家却开门营业,打出了能吸引人的招牌标语,好像从这里能闻到一丝不重但是清爽的甜味。

空气里的浮尘扬扬飘起,阳光射下来,朦胧却一切还是通透着的。这样好看的阳光也算是应了高木所说的温暖和甜蜜。若是在平日里,是不是会带着一种“给你拍下来带回去看看”的心情而立马拿出相机来,但是脑内出现了他的脸之后。这样的决定立马烟消云散。

自然也没有心思管那么多的,八乙女抿抿唇。才发现自己面对的局面又变得有些尴尬,虽然在地图上看到的是镰仓八幡宫只需往右转就能走到。可是实践上看来似乎自己走错了,对,找不到那个转弯的交叉点。

脑内忽然出现了命运的交叉点这样庸俗的话语,才笑了笑这是现在连三流小说家都不会用上的标题。但又觉得像是什么一定变得不一样了。无论是那一个交叉点都无法寻得,那个平常能指引着自己的人连背影都无法看见。




从八幡宫里穿出来的时候,又注意到了上台阶前就注意到的糖果摊。是卖葡萄糖的紫色摊位,在阳光的照射下觉得浓厚的颜色也清透了起来。

那一句常说的吃了糖心里就会甜的言语,又飘荡了起来。

八乙女捂着腮帮,却是忍不住地去买了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糖。两颗糖果并列地穿在一起,包着圆润的葡萄。在阳光底下好像快融化了却还是极为精致,倒有些不忍心放入口中。

“从哪里来的呀?”在接过那一串糖果的时候,摊位里的售货员忽然而八乙女搭讪起来,一时没有在思绪点上的他只好嗯了一声作为回复,又忽然想起了话题,忙说了一句东京过来的。

“冷吗?”那位售货员笑了笑:“和这里比起来。”

温度好像变成了一个普遍的定义,用这样的方法概括一切好像又变的简单起来了。

“冷多了冷多了。”八乙女也不自觉的放松了情绪,笑了起来。又觉得好像突然被什么冰冻住了嘴角,但是温煦的色彩又似乎能够将这点冻结的程度化开。

“啊......那要好好地享受湘南的阳光呢。”八乙女听着那位售货员的话,点了点头。又好像听见了阳光在嘴角呼吸着的声音,用力的松动着蔓延了全身心的冰。如同蕴育了莫大的能量,慢慢地发芽。

这才把糖果含入嘴中,感受包裹在葡萄外的紫色糖层正慢慢变薄。想着一鼓作气咬开,却不知道哪里扯痛了神经。轻声哀嚎了一声,却又没有停止牙齿的动作。还是咬开了饱满的果实,甜的。

定义为甜的物质被好好地包裹在如同玻璃般玲珑的糖层里,就这样精妙又单纯地呵护了起来。两样这样做起来都是如此恒定。隔离开空气,就如同给这样的物象不假思索地下了一个臻美的定义。在平日里有什么也能这样如此定义?

从八幡宫一路往车站走的时候。八乙女一直在推翻脑内对于此的结论,想要重新组织了一个又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大编辑的专业能力仿佛在此时受到了挑衅,打乱与编排没有丝毫逻辑,唯一知道的就是内心的别扭才是驱使着自己的动力。

上了在无论是番组还是电视剧中,都出场了无数次的江之电。和高木所推荐游览的方式不一样,八乙女选择用着这样的方法来进行。在线路上选择了直接坐到江之岛,想着先放下行李再来好好欣赏。

但途中的美景虽说在各式各样的地方已经见过,无论是电视荧幕还是杂志上的旅行热门推荐里。但是实际见到的时候还是小小的喟叹起来。只有走到这里,才能明白这样的景色,只能自己来察觉。

想到的好像不仅只有这样而已,还有许多的事情,只有是一路自己走来,回忆过去才发现最后只有一人独立。

八乙女眯眯眼,却又笑起来。感慨了刚才这样一闪而过的情绪。明明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海滨和毫无吝啬的阳光,那为何要如此浪费心情?

伸手掏了掏大衣的口袋,却又是一小阵的窸窸窣窣。不用拿出来也知道本体是什么,八乙女捻了一下大概是糖纸的物件。果不其然,脆响的声音又连续地开始绽放于黑暗的布料夹层里。

将糖纸撕开,舌头卷着才放入口腔里的甜味奶糖。牛奶味将最后留在唇齿间的葡萄味卷走。可一不小心,还是固态的奶糖却轻轻触碰到刚才疼痛的牙齿,这才骤然想起了刚才忘却的持续不断的痛感。

的确也没有什么无法遗忘的事情,只能说暂时的转移会是一个很好的捷径。这样子的小路上,不希望再被搅扰。




从江之岛短暂的休息后,又投入了新的选题策划之中。

旅行的时间不长,仿佛心情还是未走远。重新回到一切都好像还是能够信手拈来,从未手生。论曾经得到的技能就是如此,不会走开。

在总编辑的构想中,是想要做一个人物专访,但是八乙女极少尝试这样子的策划。最后交到自己手里来的对象还好是伊野尾。

如果无视高木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风声,还特地跑到自己办公室来说什么一定要好好地拍之类的。牙齿一定不会比旅行的时候更痛。

“看起来你牙齿很痛?”高木出办公室的时候还不忘说了一句。

“是被你们酸到了。”八乙女很努力地点点头,忍住了冲动。最后低头拉开抽屉。平常置放糖果的盒子里悄悄地放上了止痛的药片,随便去买了一两盒。

但。

完全不见效。

而这个策划的最后还没有定稿下来,眼看和日历上画着红色小圈圈的日期愈发相近。想要做出与众不同的策划的踌躇满志,好像同时被小锤子敲在牙床上一般,无法动弹。不停地不停地敲打着一切,一些想起来的策划苗头都好像是怕了外界的恶劣环境,最后悄悄地又蔫了下去。

一壁想着策划的事情,却又一边在不停地放空思维。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一上午什么都没有做完,还差点错过了食堂供应午餐的最后期限。

“中午好!”当八乙女急匆匆地跑到食堂的时候,却发现高木旁边坐了伊野尾。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无法忽视的是他们嘴角边的弧度,还有恋爱时能散发出的不一样气场。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那边却喊了一声,也只好端了盘子也就坐到他们旁边。

“哇你牙痛还喝咖啡?我跟你说八乙女,你的牙齿只会更痛。”伊野尾正好吃完了芝士焗饭里的最后一口,见到八乙女餐盘里的咖啡杯也没多想,便直接说出来。

“你这是夹杂了私人情感,咖啡抗议者伊野尾桑!”八乙女照着伊野尾的话就喝了一口,果不其然,痛。最后只想把轻声的嘶——收回去,可是并未成功,看见的是对面两人同时忍笑。只能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下次不喝了。”

“是为了你好,你忙太多了。稍微放松一下吧。”

哪怕有几天的休憩,案头上堆积的事物又会是令人窒息的数量,估计会愈发头昏脑涨。现在新的大企划案摆在面前又是一筹莫展。稍微写了一个开头定了个方向,便想回家去休息。

回了家才发现薮一直没有回来。连平日一定会收拾好的茶几上都起了一层灰,这样看起来也有些碍眼,然而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用来处理这样的问题。

最后只能等到“有时间”的时候了。

可是谁会知道这个时间究竟是什么时候,八乙女这样想着只觉得更加无助。如果能有人在自己身旁伸一把手该有多好?

但是和那个人好像已经离散开来,已经找不到正确的轨迹。

叹息并没有任何用处,伤感如历程,无人可知晓。一个人走来,又是一个人地走到最后,昏黄的灯光下影子逐渐拉长又拉长,无论是做出什么样的滑稽动作也不会有人来注目,奇怪的投影模样。

结果走到了曾经学生时期常来的居酒屋门前,却碰上了中岛,曾经的学弟。而他看起来也是愁眉苦脸,想笑一下才觉得喉咙里有些痒,大概是许久没上来的烟瘾又犯了。手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喉结,可是这样绵小的不适感并未消退。大口地灌下一口,想要用啤酒里冰块所散发出的能量来抵抗不适感,而手指又转移到了腮帮上。

牙又很痛,看来止痛片好像已经失去了效用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话题也是不知何时地转换到了那个“薮”身上,八乙女只好用“山ちゃん”这个词语做一些无意义的抵抗。却听见中岛茫然的回答,这才看见他眼底深处,层次加深的迷茫了。

“还是小孩子啊。”不知道是笑他还是自己心里那份失落,也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隐藏那样的无助。

在中岛絮絮叨叨的时候,手机的屏幕骤然亮起,滑开解锁页面才发现是校对部门的人发来了一个新的稿件。将这个任务添加到备忘录时,却看见了里面记载的“专访摄影师”的事项。

可以找中岛!他的摄影风格或许是一个很适合的选择。突然一下子就振作了精神,八乙女看着喝得昏昏沉沉的中岛,又抬头看着桌上垂下来的吊灯,理清了思路开口问道:“你说要改变自己,倒是有一个办法能够告诉你。”

中岛只是应了一声好,接下来就睡在了桌板上。话匣子闭上了,一切对于学生时代的曾经回忆又封存不见了,飘失在了昏黄的灯光里。




承担了把中岛送回家的任务,打开门坐到自家玄关时,夜色已经是深沉的不着边际。酒精又一次的侵蚀了大脑皮层,八乙女很明确这一点。

他只是忽然觉得,没有人在门后等着他,用着小小的哀怨语气说着你怎么这么晚怎么才回来,是一件委屈而不习惯的事情了。

明明以前是有的,以前好像什么都是有的。

第二天头痛到炸裂去了办公室,才坐下来却首先去接了一杯咖啡。没想到伊野尾紧跟着进来就在后面说着你看你牙齿还痛不痛就喝这个,没做出任何反应便不可置否地喝下去。虽说最后的处理方法又是吃了好几粒止痛片。

等了很久,那位新任的摄影师还没有出现。原来是中岛喝过头了,将他轰炸起来之后对着伊野尾说了说你看果然还是小孩子吧。

“不,你也是幼稚的。不只是感情方面上,连其他的或许比裕翔他更加的,幼稚。”伊野尾将咖啡杯故意地往八乙女面前推了推,又特地在说到幼稚两个字时又提高了音调。

等伊野尾完成摄影之后,回到八乙女的办公室想说个明天再过来写访谈的问题吧。才发现他的咖啡已经只剩下了杯底里最后的薄薄一层,而那个人扶着额头,好像是困得却还想工作下去,又好像是已经进入了浅眠状态。连自己推门进来都没有察觉。

伊野尾看着他,最后还是把他摇醒了:“回家去休息一下吧。”

“不——我牙疼,弄的今天的工作都还没有弄完。”八乙女被摇醒后躺在靠背上,有气无力地这样说着。

“你睡一会吧,我待会再喊你起来工作。睡多久?”

“嗯。”八乙女又俯了下去,连伊野尾的那个问题都没有听见。脸颊接触在玻璃板上也完全不觉得冷。可能经过了比这样更冷的境遇后,一切都无所谓了。




八乙女再次醒来的时候,鼻腔里充斥的是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眼前似乎有明亮过头的光线打过来。耀眼的令人根本无法睁开眼睛,和办公室里的古旧沉稳气味相差太远,这样的气味最近时常出现梦里,醒来只觉得一身冷汗如同梦魇。

是又在做梦?八乙女小心翼翼地猜测。

结果只感觉有冰凉的手骤然覆在了眼睛上,光源似乎也被关掉了,这才能慢慢地睁开眼睛。但是映入眼帘的却是,薮宏太。

太措手不及,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见到了他。诊所里牙科专用的器械后背也觉得太硌,想往后退却觉得被束缚住了,而逃无可逃。

“你想去哪里?”薮出声尝试制止了他的行为。

“反正不要在这里。” 也不要和你在一起。八乙女想着就从靠椅上爬起来,结果又被狠狠地摁了下去。明明是好久不见,但一经过肢体上的仿佛什么都要变成熟稔的方式。胸腔里几乎什么都要溢出,似乎是相思,或许是别的。

憋了好久,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去操作台拿着一堆器械捏在手里。又点了酒精灯重新进行杀毒,刚才有太多反复纠结。最后讲出来的却变成“我要回去工作了”

“你牙齿不痛?”薮的语调不急不慢,用平常那样熟悉的节奏说出来。仿佛什么又安定下来了。

“不痛。”八乙女果断地摇了摇脑袋。结果只见薮拿了什么明晃晃的东西就走了过来,将刚才灭掉的灯又重新打开,调节了角度就照着口腔。

然而八乙女的上下嘴唇始终在一起,又抿住了,固执地想要表达出不愿张开的意识。薮只好缓缓地俯下身,用小力度吻了他一下。这下仿佛不是牙科的病痛,而是冷冻症的病毒要开始传播了。而在传播开来之前,嘴巴又张开了。

冷冻症状慢慢地蔓延着,八乙女整个人都有些呆滞。喀拉喀拉,好像听见了冰块冻结的声音;而又好像清晰地听见了金属敲击什么物体的声音。

一下,两下。

“痛!”八乙女终于惊呼出声,差点要从靠背椅上跳起来:“你怎么往那颗牙齿上敲!”

“你不是说不痛吗?”

八乙女一时语塞,闷闷地看着薮不说话。大概是又一次的脑内当机,但是内心有十足的波涛汹涌想要陈述一个事实:“我们明明分手了。”

“嗯,是啊。”薮也没有反对八乙女的这番言辞,只是起身,悄悄地把刚才只是虚掩的门给关上。

“所以,我不想见到你了。”薮宏太的出现就好像是让什么不一样了,八乙女知道他一定会影响自己。只好放缓着语速,生怕自己情绪起伏太厉害,连一句话都会变得支离破碎、说不完整。如果再被看透就觉得太丢脸了。

“嗯,好呀。”薮看着八乙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忽然眼睛又是笑眯眯了,和平日里......不,是曾经的平日里的笑容一模一样。

“你同意了?”八乙女倒是有些疑惑,他知道的——

“没有。”一盆冷水立马倾盆而下,倒是浇的八乙女好像清醒了几分。好像能从这样虚空语言交杂中,将现实摆在自己面前,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只有这样的东西才能帮助自己来摆脱那些无妄的梦魇了。又抿了抿嘴唇,干涩无比,他自己知道现在有多么的紧张。他也相信薮也明白自己有多么紧张,那么没有什么好掩埋的了。

“就是智齿的问题,拔了就没事了。”薮又认真的看着八乙女,用这样专业到无可挑剔的语气来陈述了他想要表达的一切。刚才的私人情感好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

“那我回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拒绝的心理忽然就占了上风,并且猛烈的吹了起来。将那一点小小的火星给放大到无穷。

薮并没有来阻拦八乙女,而好像是笃定了什么似的。就这样坐在椅子和办公桌前看着他,在扭开门把手的前一课又出声喊住了他:“前段去差的时候,带了几包糖。你记得拿回去。”

又是那样子熟稔,仿佛在骨子里刻下了许多无法磨灭印记。只觉得鼻翼有点酸,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才开口:“吃这么多糖,要是得了蛀牙怎么办?”

“我帮你治一辈子呀。”薮把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取掉,一字一顿地慢慢说着。

“你谁啦,干嘛用这样亲密的语气。”八乙女还是没有回头,好像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完整。

“你的牙医啊,”又是一下小小的停顿,但后面如同给了什么不寻常的承诺一般,重重地说着:“一辈子的那种。”




八乙女拿着薮最后强硬塞到他手里的糖果袋子出门时,带着口罩的伊野尾头靠在高木肩上笑成了一团。都没有注意到本应该在病室的人已经出来。

“是你把我带到这来的?”

“嗯!”伊野尾眨了眨眼睛,语气里仿佛带上了一丝轻快,将无可奈何的原因摆在面前,表示无可反驳一般:“你牙齿痛的都睡过去,送到别的诊所的话,人家恐怕不了解。那就只能往大学同学的病室来送了。”

“送我回去吧,好累。”

“不和你这个契约一辈子的牙医再好好交谈一下?以亲吻作为契约的那种。”

想来伊野尾全都看到了,八乙女转头,却只能用力地捏住了伊野尾的腮帮子,想着要是他也牙疼就可以笑他了。最后只是瞪了他一眼,却被对方眼里的满满无辜给闹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是“你下次再也别带我过来”还是“来也可以”?

似乎后一种的意向在对比中占了上风,刚才因为惊吓而差点忘记的吻又变的历历在目起来。薮的嘴唇不是很热,还是还是一贯的触感。如果不是那一声冰凉吓人的敲击,好像一切都是最开始最好的模样。

出了医院的大门,等着高木把车开过来。大晚上的,春日的风还是夹杂了些微微的寒冷。手不自觉的攥紧,却听见风吹过塑料袋发出呼啦啦的声音,八乙女低头一看才想起攥了一袋子的糖果在手里。

刚想去拿一颗的时候,但车就停在了自己和伊野尾的面前。思维有点停滞,结果伊野尾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手,这才是从刚才的一切解除出来。

难道一切都能如此超脱?八乙女不相信,或许带来呆滞的那个吻又会反反复复地出现了。即使不愿意承认,但恐怕这次会是美梦了。




八乙女在家中茶几上也放了一个糖果盒,和办公室抽屉里摆放的是相同系列。大部分薮拿来的糖果都是在审稿喊他过去的时候,悄悄地放置在办公桌的上面。

不过家里的也是这几天重新摆出来,好像有了这个和他息息相关的物件,心底里也觉得温和起来。将糖果袋一个一个摆好,才发现还有几盒药放在里面。也不知道薮是什么时候提前着塞了进来。消炎药和止痛药分开标记了,上面还拿了马克笔一笔一划地写下来每天吃的次数和分量,于是把拆开的药片放下,倒了一杯上面要求的温水,再好好地吞服下去。

是专用的药片太有效了,八乙女这样解释着。牙床上一阵阵的钝痛好像被药片给化解完毕,也不仅是因为此而镇定下来,好像还有新接触到的那一抹熟悉味道,能让人安心下来。

“忘记和你说了,别喝酒和咖啡了,对你牙齿不好。”手机忽然闪了闪,划开界面才发现上一次的联系停留在三个月之前。上面是薮发来的消息说今晚会晚点回来,而当时的自己还在办公室里,也只匆匆地看了一眼忘记了回复。

八乙女深呼吸,仿佛按一次触摸屏都需要极大的勇气。从空气中才能吸收到这样干净的元素,慢慢地打了“糖呢?”给回复了过去。

但是看到回复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八乙女虽然是窝在沙发上,旁边围了一圈不是很厚的被子,但是只知道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安稳地睡过了。

看了一下时间还是没有到六点,将被子又拢的更紧。他恍惚地想起了昨晚似乎做了一个梦,好像是很久以前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是薮忍无可忍地抢走了他因为做不出马上就要交上去的重要策划而点燃的烟盒里最后一根烟。

“给我。”八乙女唰的一下从电脑前面站起来就想着往薮身上扑去抢,他知道现在是无用的胡闹,甚至知道做了之后肯定会反省。但是堆积如山的焦躁在这一瞬间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就想要往对面的人身上爆发出来。

“给。”薮接住了往前扑过来的人,并用力地扣住了八乙女的手,却往里面塞了一个冰凉的小块件。

视线往下并摊开手心,八乙女只觉得薮太不可理喻:“你给我糖干嘛?逗小孩?”

嗯,的确是个小孩子。薮这样想着,却不着痕迹地把嘴角的笑意掩盖而去:“吃这个戒烟啦,说是很有用的戒烟糖。”

“我不要。”八乙女都不想和薮再说一句,把糖往木地板上一丢准备去接着抢烟盒。啪嗒一声。

但是抬头就被薮难得露出的严肃眼神似乎要钉在原地。赶快移开眼神,却觉得无论是颈椎还是腿都直直地僵在那里都无法行动。

于是八乙女再悄悄地慢慢地扭头,在心底里打定主意地再看了薮一眼就收回眼神。可是对方的眼神还是直直地看着这边,这下脖子好像也被固定了。

“捡起来,不要乱发脾气。”在一阵长久的不言不语中,薮终于出声并这样说着。

八乙女只觉得视野有点模糊,但是一动不动的姿态就是在拒绝着薮的命令。

“去。”薮稍稍地抬了抬下巴。

可是八乙女还是一动不动,固执的心态就这样出现了并且是那样的不容修正回来。抽了抽鼻子,眼泪终于是没有忍住地流了下来。

仿佛是听见了空气里有一声轻轻叹息,薮弯腰捡起了那一块被八乙女毫不留情丢下来的糖果。走到他的面前,用力地把他抱住:“别太大压力,做喜欢的工作要开心一点。”

那是夏日里的时分,衣衫单薄都觉得空气里的闷热无法逃匿。薮的肩头很快就感受到了泪水流过,恍然明白了什么,忙出声道:“对不起。”

可是八乙女还是不说话,薮稍稍地松开了怀抱,蹭了蹭他的鼻尖。这下像是闯了大祸,只好一只手揽着对方的腰,另一只手捻开了糖纸,放到嘴巴里,喂到了八乙女的唇上。

也不知道是做出了什么应急的本能,八乙女却是顺从地乖乖地张开了嘴唇,舌头触到糖的那一瞬间觉得好像什么都好了。伸出双手去主动圆满了刚才因为放下手而显得不是那么好的拥抱:“是我不应该乱发脾气。”

“下次不开心的时候就吃一颗糖,心里就是甜的了。”八乙女一边含着糖一边嘟嘟囔囔的声音过于可爱,薮语气也温和起来,又添了一句:“也就不要乱发脾气了。”

“嗯。”

“有没有一点甜?”薮的语气像是魔法师一样,巧妙地施展着对自己一定有效的法术。八乙女点点头,没有再去质疑这样的科学性是否存在。只觉得相拥的更加紧密,让空气稍稍地升温,甜蜜的分子也扩散的更加快,这样散发出的香味好像有些匪夷所思。好像嗅不到,但是又似乎实实在在地存在于这里。

一边吃完早餐才把这个事情思考完整,而手机里回复的那个“甜一点总是好的呀”才是真正牵引出了这整个回忆的源头。




当八乙女划开手机通讯录的界面,终于下定决心去预约牙医处理掉这颗智齿的时候,内线电话忽然响起来。急匆匆跑到总编的办公室结果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后脑勺,他好像将发尾剪短了一点点。

“啊啦八乙女君你过来了。”总编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八乙女侧了侧身还是坐在了薮的旁边。又稍微地挪了挪位置,觉得太过分的亲密还没有到应有的要求。

“是这样的,薮先生上一个月的稿子拿了优秀赏。上一次八乙女君整理出来的特辑也是被评价很好,”总编辑将社内表彰的通稿拿出来递给八乙女,“也就是一起来商讨一下今后的进度。”

“恭喜。”八乙女知道薮正偏头看着自己,想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接过刚递来的那份稿件。稍稍地浏览一下才发现,得了表彰的那篇,原是自己改过而成为分手导火索的那一篇。

眉心有些松动,却觉得让自己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对待这个人。说是他先提出分手,而好像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像每一次吵架,让步的并不是单方面认为的仅有自己,他也有让步。而好像自己时常地才是做出更多任性的事情。

“八乙女君,”总编开口打断了他越来越混乱而即将变成漩涡的思路:“今天是来讨论薮桑以后的方向。作为他的责编,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如果说这样的稿子能够做到优秀赏的份上?我想这样比较好,”薮出来说话了:“像这样委婉一点的,可能会更加适合?”

“可是这样是不是会丧失个人风格?”总编对于薮回答的果断有些惊异,诚然这样的委婉处理是更加稳妥,但斟酌半天最后问出声:“刚问八乙女君怎么看?”

此时才回过神来,八乙女在两边看过来的眼神中又觉得有些举足无措,已经很久没有面对过这样的状态了。好像曾经积累过的经验在许久未曾用来之后,只变成了铅块,压得心中越来越紧。

“我觉得,按照薮桑原来地才是更好。”

啊。八乙女心中有些诧异,只觉忽然一下,两人的思维却再度地无法统一。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也没有去看薮的眼神,他生怕见到的是对方眼底里的失望和自己心中再度无法协调起来的后悔。

周身仿佛度了一层不合时宜的霜,覆盖在睫毛上都如同千斤重,没有办法能抬起来看看。

“这次是这样的看法呢。”总编忽然爽朗地笑起来,“又是一次思维的碰撞,和平日里两人的态度相反了。但总觉得作为好拍档的薮先生和八乙女君似乎会在这种情况下会发挥地更加出色。”

“也没有什么更多要说的了,我也想看看能否愈加优秀。”




“你牙还痛不痛?”薮没有下楼出大门,只是轻车熟路地跟着八乙女进了他的办公室,再是将门锁上就走了进来。

“不痛了。”八乙女刚想去沏茶,但觉得这样做来的方式又有些奇怪了。不能说是多久未见一切都变成了新的模样,而是这个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又进入到好不容易走上的生活新轨道时,轨道又要偏离了。

“嗯,那就好。”薮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好像曾经因为过分劳累而冲动地做出的选择已经失去了效用。只觉得现在能否有外界来施加压力,做出些许改变。

“你是不是下一句就想说拔掉会更好?”八乙女忽然抛来一个问题,有些许的咄咄逼人。于是说出来的后一秒立马反悔。

“不是,”薮否定了八乙女的猜测,但是又慎重地做了一个分析:“但是的确,拔掉会更好。”

“有多好?”八乙女恐怕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语气比起刚才已经轻松了许多,像是卸下了什么似得。在薮听起来觉得这样的小反问又好像和以前那样小小地唱反调的他一模一样。

“吃糖也不牙疼的那种。”薮又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一袋糖果:“来,补充办公室糖果盒里的分量。作为交换的烟盒也要没收掉。”

“那拔牙疼不疼?”八乙女没有伸手接过,而是一本正经地问道另一个问题。

“有麻药就不会疼的啦,相信我。”薮想让他弄明白一切的困惑和解答,消除任何一丝不安的疑虑:“没关系的,ひかる。”




ひかる,ひかる。好像是着了什么咒语一样,工作休息的闲暇就样念着。也没有管什么牙齿还疼不疼好没好,因为没有薮宏太念出来的那样温柔好听,但是主观认为若是含着他带来的糖发出声音,那好像也能沾染那样一般的温柔好听。

哪怕牙疼起来,这也是最上等的麻药。忘却痛楚从而只觉得还有些许甜美。又好像是自己都能再不别扭好好地承认的,无法摆脱的爱恋。

的确无法摆脱,无论是牙疼还是恋爱,或许它们会慢慢地成瘾,再成癌。在能见到或者不能见到的地方开始慢慢积累,最后变得根深蒂固。

在合适的时机或许能将它们斩除,但是也能明白有些时候根本连下定举起手的决心都没有。

如果是癌变,那会有挽救的机会吗?

八乙女猛然从靠背上惊起,一边笑着说哪到了那样不可挽回的地面,一边划开手机,才发现那边已经发来确认手术时间的消息。

官方客套的文件下面,有一个微笑着的颜文字,并说着只是小手术,不用担心的。

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来的就是他的笑容,好像从对面伸出来了一只能够让病痛消除再是完美如初的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好。

不好的病痛或许会像灰尘一般迸散,低劣的回忆也再也不会成为梦魇围绕着无法消去。

多好。




一切回归正轨的时分也很快就到来,拔智齿通过解说好像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但是躺下去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变得冰凉了起来。

“親知らず。”薮一边调试着灯光,一边俯在八乙女耳边这样说着。

“我知道是智齿,不用这样反复地提到主题好吗?会紧张的——”

可手立马就被牵住了,薮的手很暖和,他轻柔地分开了八乙女捏紧的拳头,又紧紧地牵起来。就像是融化了的糖浆一样包裹住了手,粘腻但是不舍得放开。

“我是说親知らず,但是我能知道。”薮在某些时候如同小孩一样的心理又作祟起来,带着小小的骄傲语气。

“因为你是牙医啊,有什么不知道的。”八乙女反手捏了捏薮的手,好像没有觉得任何的不对劲。

可是薮忽然摇了下牵住的手,示意手术要开始了。看着没有得到回应的八乙女嘴都瘪了下去,不禁笑了笑。

说不痛还是骗人的,在针扎进粘膜的那一瞬间,和推入针管里的适量药剂。不是一点点地酸疼,好像扩大了无限倍的痛感。八乙女想要叫出什么但是只能攥紧拳头憋下去,随着麻药的药效终于扩散开来,薮稍微确认了一下。却开口说了一句。

“不仅是一生的牙医,我想我还是你的恋人,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八乙女口腔已经暂时失去能力,只能听见那些器械来处理牙齿的声音,好像还能听见内心悸动的声音。明明是产自于这样冰凉的牙科诊室,但是好像能感受到一丝甘甜了。

血腥味里产生出来甜味?好像也是想得太多了,归结在注射麻药后出现的幻觉上好了。毕竟铁元素只有生锈的味道而已。但八乙女能肯定一个道理:他经常会挑自己无法反击的时间来说些这样的独白。

智齿拔除掉,伤口被薮利落地处理而缝合。对自己影响的好像只有无法顺利地露出平日里随时可以露出来的虎牙,在伊野尾不停地问到的时候还要好好地指一下比出“い”的口型。

接下来也只有等待愈合了,随着时间慢慢地过去,一切又是好的。好像随着这样的处理之后,心上的铅块也消除了。只等着那个人过来就能自动愈合,再不用去抹上药膏。

八乙女捏着精巧的糖纸想,如果用糖果高温融化后的糖浆,能不能用来填平这一点伤口?




离日历上划下复查日的早上,推开家里大门时,却发现薮已经在门外站着。

“过来干嘛,不是去诊室找你?”八乙女有些意外。

“家里也能看啊。”

谁说是你家了,多久没回来了啊。八乙女念着念着但是好像忽视了还处在分手状态的这样一个事实。从鞋柜里拿出来好好收起来的拖鞋放在了薮的面前。

“其实还有别的一个问题。”薮在穿好拖鞋后合上了大门。

“嗯?”

“上次说的,你没有回应,我当默认了?”

“什么问题?”

“我是你的恋人啊。”薮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有多么紧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只好看着八乙女身后的白墙,不知道目光往哪里放的好。

“嗯,”八乙女直接往客厅走去,鼻音应了一声好像也寻不到踪迹。不想回头看他的表情。他好像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上次分手的事情,是我有原因,如果要道歉,还是我来吧。”

“ひかる。”薮知道八乙女又想躲起来,于是快步从他身后抱了上去。又慢慢地把他翻身转过来:“这个话题就忘记吧,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行!那个稿子......”八乙女还在想那个最后的修改,连他都没有发现终稿是如何定下来的。在怀里企图挣脱出来,想要再理清楚。

“扯平了扯平了,再也不说了。”在薮说完这句之后,八乙女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缩在薮怀里的八乙女慢慢地抬头,一声对不起早已融化在薮灼热的眼神里。

眼神相对,一切又变成了轻易能够明白的道理。不管相距多远,但因为心早已经是被化开的糖浆黏在一起,什么都被能理解了。不管苦涩的感觉持续了多久,也会被后来的甜蜜作为溶剂而溶解消失。

再不用去怀念曾经所拥有的,或是遗憾于所经过的。只要心在一起,那样就会分解出更多的甜蜜物质和糖浆交杂在一起。

情感能够用甜度来定义,可这样灵敏的标准方便,但却不知道如何分辨界限。

想来最高度的评判,就是甘之若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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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八幡宫前面的售货员姐姐超级的热情,发生的对话也算是出现过的。

售货员姐姐问我:“从哪里来的呀?”

-“中国。”

-“中国的哪里?”

-“湖南。”

-“......”(

-“......”(

-“冷吗?和这里比起来。”

温度真是一个通用的界限呢w售货员小姐姐抱着肩膀做出冷的感觉真的超级可爱呀,好热情!


2.親知らず

在日语中“親知らず”说的是智齿,如果从语法上说起来是父母不知道。

嗯,父母不知道。但是作为恋人的牙医桑知道哦,小小的自满一下下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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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薮光的感情是那种很安定很成熟的。大吵大闹的年龄已经过去了,只要有一方暗戳戳地来表示一下。那么一切就好了。

安定感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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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看到这里=3=



                                               2016.8.23

                                                   澈澈よ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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